老刘和他的邻居们

鸡祥如意1 · 发表于 2023-11-4 05:1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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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以前睡觉是不亮灯的，亮着灯睡觉会不踏实，即使眼皮是闭合的，亮灯和关灯是不一样的，何况老刘又是个节俭的人，潜意识里知道睡觉还走着电费这怎么能睡踏实呢。
   从什么时候起老刘亮着灯呢，那是几年前或者十几年前，确切的日期老刘记不清楚了，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情景他却历历在目，那天晚上，老刘还在梦中，突然觉得脸上有凉丝丝的小爪子踏在上面，他觉的痒痒的极不舒服，那是冬季他盖着棉被，他感觉有个小东西是从盖着棉被的身上踏过去的，然后才跑到裸露的脸上，那时候已经后半夜了，他已经似醒非醒了，他挥起手臂迅速从脸上划过，啪的一声，他手接触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那小东西被他一巴掌打到床下，撞击了一下门从门缝里跑走了，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他腾地坐了起来拉开了电灯，回味着刚才那惊魂的一刻，他再也睡不着了，他看着身上崭新的大红被子上有几串梅花般的小脚印，他又摸了摸脸，他想起以前在一本杂志看到一个孕妇晚上睡觉太死，老鼠把婴儿的鼻子给咬的血肉模糊她还不知，于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还完好无损，有种庆幸的感觉，但是他依然揣揣不安，他再也睡不着了，再也不敢灭了灯了。
   老刘的家就在养鸡厂里，那只是一个暂时栖息的地方，当时养鸡只是为了方便，开始他是跟鸡住在一起的，他在鸡舍一头搭个塑料布，里面是小鸡，外面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和幼小的儿子，这样和鸡在一个屋里同吃同住，他想着赚了钱扒掉老家的土房子盖一个农家四合院，可是一住就是几十年，养鸡赚赚赔赔，赔赔赚赚，后来攒下了点钱准备翻盖房屋，可是儿子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城里买房子一个首付就花光了他多年的积蓄，他就再也没有盖个四合院的想法了。
      老刘并没有想着在鸡棚附近住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他的理想是蛮大的，他不想跟着村里那些老人一样一直干到干不动了就搬个马扎坐在墙根前晒太阳，大多数农村老人一生中去过最远的城市也许就是县城或者就是地区城市，去那里不是去享受生活，也不是去欣赏那里的美景，而是病的严重了不得不去大医院里检查身体或者住院治疗，一场大病也许就再也醒不来了，农村没有太多的钱给老人用于看病的。
   他不想过那样的生活，就想着趁年轻拼命的赚钱，等到给儿子养到十八岁成年了，自己背个行囊周游列国，他不止一次想象着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而自己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行者，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理想就像夜晚做的美梦，现实就像早晨睁开眼睛那一刻，没完没了的烦心事，永远干不完的活儿。儿子已经二十八了他还觉得放不开手，那几十万的房贷像一块大石头，不只是压在儿子身上，同时也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再有别的想法了，年龄一大精力也不如前，他想着就在鸡舍这间小屋里度过一生，冬天天气一冷，苍蝇蚊子都少了，但是老鼠还常常在晚上出来活动，为了排水方便，老刘就在厨房后留出一块巴掌大的下水道，老鼠就从那里往屋里跑，所以晚上常常能听到老鼠咯吱咯吱在沙发的后面啃食沙发的声音，还有几个讨厌的苍蝇围着他的脑袋嗡嗡个不停，他气恼地举手拍打，苍蝇敏捷地飞了，巴掌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脸上。老伴去城里照看孙子，如果没有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晚上老刘一个人睡觉那屋里就死一般的静。
   值得欣慰的是，他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了，而附近和他儿子同岁的男孩，有的还娶不上媳妇，其中一家男主人愁的得了抑郁症，常年住在精神病院里，儿子的难事再加上他这一病，老伴就在去年疫情期间撒手人寰，听说临死的时候一直睁着眼睛，有人给她合上，她就又睁开，合上又睁开，有人说，让她睁着吧，老公精神病，儿子又没娶上媳妇，她怎么能放心的走，他的儿子撕心裂肺地对着他姐姐哭喊“姐，咱以后没娘了，姐，咱以后没娘了！”
   日子总是要进行下去的，这个没娘的孩子又去了外地打工，回家的时候去看他的父亲，他父亲还不知道他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家里人不敢告诉他，怕告诉他，他的病会更严重，开始他问过儿子，你妈怎么没来过，是不是嫌弃我了，后来就不知道问了，儿子去了他也不说话，目光呆滞，神情木然，儿子觉的他越来越傻了，有一次儿子问他“你还知道我是谁吗？”他抬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知道，小海”说完就耷拉下眼皮，一声不响的猥琐在墙角。
   冬天的鸡舍环境还好些，一到春天，万物复苏，苍蝇就满地飞了，饭菜一端上来，都是苍蝇先尝第一口，它们落在碗沿上徘徊，那长长的细腿是不是刚刚从垃圾堆里爬出呢，最讨厌的是配对的苍蝇双双跌进碗里，在热汤中挣扎，这时候是倒掉一碗汤呢，还是只把这对殉情的苍蝇捞出呢？
   在城市里住惯的人来到这种环境是不适应的，逢年过节，老刘的儿子儿媳领着孙子回老家，住上一天就赶紧跑了，孙子时不时的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他看着就想笑，儿子回来就打扫卫生，嫌弃这里脏那里脏的，儿媳妇不言语，一次儿子说；明年春节我们不回来了行不行，他惊愕的看着儿子，又看了一眼儿媳妇，他怀疑这是儿媳妇的想法，儿媳妇赶紧为自己洗白“我可没说不回来啊”但是回到城里跟着儿子没少发牢骚，这些老刘理解，老刘自己不觉得，一次他去理发，那是个外地的理发店，根本不认识老刘，老刘也是第一次去，理着理着突然她问老刘“现在鸡蛋多少钱了？”
   老刘惊讶了，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养鸡，理发的笑了，她说我能闻出来，老刘才知道，养殖的人就是换了衣服出门，也带着那种味道，别人一闻就知道了，所以老刘理解儿媳的牢骚，他不想难为孩子们，对他们说“以后过年过节的别回来了，想你们我们去城里，”这个孩子们当然求之不得，所以孩子已经两年没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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